■彭 博 解放军报
“儿子你听，我又和彭老爷拌嘴了，好玩不？”手机屏幕那头，传来母亲“哧哧”的笑声。
这时，经常被母亲调侃为“彭老爷”的父亲，会站在母亲身后，提高嗓门大声说：“这种事怎么能跟儿子说呢！”每周六晚，我与父母的视频里，都会上演这有趣的一幕。
母亲和父亲是经姨妈介绍认识的。上世纪80年代，父亲在一次战斗中负伤后，来到某军事院校工作。他虽然身负重伤，但意志坚强，身上那股子乐观坚韧的精气神感动了同在院校工作的姨妈。于是，姨妈做起月老，为父亲和母亲牵线搭桥。后来，母亲爱上了憨厚勇敢的父亲。父亲也从母亲身上感受到开始新生活的希望。
1998年，长江中下游暴发特大洪水，工程兵指挥专业出身的父亲随部队前往湘江沿岸进行抗洪。父亲一去，几天几夜没有消息，母亲心急如焚。但在家里的老人和年幼的我面前，母亲始终保持镇定，照常打理一日三餐，撑起家里的半边天。一天夜里，我问母亲：“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母亲眼圈一红，一把将我拉过来，抱得紧紧的。夜里，我被尿意憋醒，看见母亲坐在床边，流着泪，看着远方出神。
抗洪结束后，得知队伍要回来，我们住的大院里锣鼓喧天。母亲抱着我，踮起脚尖在人群里张望，不放过队伍里的每一个面孔，好半天才找到走在队伍后边、腿脚不便的父亲。父亲胸前戴着大红花，身上的迷彩服却脏兮兮的。母亲哭着抱住父亲：“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至今记得，那天回到家中，母亲一边埋怨父亲数日没个回信，一边搓洗那件迷彩服。
父亲的眼睛当年被地雷炸伤后，只剩左眼有些许视力，看东西十分吃力。每次吃饭时，母亲会提前将父亲喜欢的菜夹到他碗里，让父亲吃得省心。看着父亲吃得香甜，母亲的脸上总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对于母亲的细心体贴，父亲都铭记在心，只是拙于表达。每当有好菜时，父亲总会让我多夹些，藏在母亲的碗底，给母亲一个惊喜。周末，父亲起床后，会将卧室门轻轻关上，让母亲多睡会儿。我曾问父亲：“为什么不让我睡懒觉，妈妈就可以？”父亲笑笑，说：“你妈一年到头照顾咱们父子不容易，没有几个懒觉可以睡，现在有机会还不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几年前，父亲生了一场大病，住进医院。母亲干脆将家搬进病房，衣不解带地照料父亲。3个月后，父亲因为营养太好，反倒胖了一圈；母亲却因为操劳过度，体重降到了不到一百斤。望着发福的父亲，母亲打趣道：“老彭啊，你每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就像古代的老爷，以后就叫你‘彭老爷’吧！”
2017年，父亲退休了。同年，我奔向部队基层一线。父亲偷偷告诉我，我走后，母亲常在家里有些无奈地说：“好不容易盼回来一个，没想到又走一个。”
母亲想念我时，父亲就给母亲按肩捶背，大献“殷勤”：“这不是我们光荣之家的优良传统嘛，你就别担心了。你真有闲心，不如花点心思给儿子找一个像你这么能干的媳妇。”
今年妇女节前夕，我送给母亲一束鲜花。母亲抱着鲜花，转头看向父亲：“彭老爷，你看儿子每个节日都记得我，咱俩结婚快三十年了，你怎么连一句‘我爱你’都没说过？”
父亲脸一红，说：“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那种话怎么说得出口！”随即，父亲赶紧双手奉上自己的工资：“老婆，儿子送的鲜花好看，不如我的实在啊！我这是有钱‘花’、随便‘花’。”
母亲和父亲相濡以沫，携手走过了29年风风雨雨。没有惊天动地、海誓山盟，却在这烟火人间，过得踏实幸福。
责任编辑：胡光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