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黎明的酒杯
我的长江没有戴口罩
文/许玲琴
我的长江没有戴口罩
我的长江还波涛连着波涛
它知道许多东西都不能斩断
譬如根、血液
天空的云朵
都是不能斩断的
斩断了还会汇聚
你看山尖之上的云朵
分散了是不是又拼死拼命团聚
这世界哪里也不是孤岛
流水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
从根部到花朵的顶端
又通过一场雨回到大地
封了的城春风还在长驱直入
暂时被口罩隔离的人们
还会重新聚拢
那些白衣天使，那些救援物质
像波涛一样涌入
他们、它们都知道
波涛连着波涛，我们都是世界的一部分
世界的哪里痛了
我们也会痛
戴口罩的春天
太阳出来了
那些挂在房间里的湿衣服
仿佛刑满释放
纷纷走到户外
戴口罩的人呢
什么时候取消刑期
马上会是二月
春天依然会如期而至
但这个春天和以往有所不同
必然是一个戴口罩的春天
油菜花依然会跑出无数金黄的跑道
柳条依然会吐绿泡泡
燕子取下冰雪的口罩
从南方归来
封城封不了春天
人心的暖流终会解冻病毒的冰雪
口罩之吻
河流吻着大地
白云吻着天空
一只玄鸟
吻着翠木
亲爱的
我吻着你
孤立的山
在寻觅一片雾气
泼金的水面有着岁月的凉意
我不知道龟裂的泥土经历过怎样的世事艰辛
每一块都是岁月的痂
一条坑坑坎坎的泥巴路
把日子的磕碰带到水边
芦苇为谁白了头
夕光里苍老的新娘
流水紧贴大地耳语
声音低沉、压抑，说不出的爱恋
终究呜咽而出
一只船又在静守时光
那低处的菜畦
仿佛岁月的翠玉盘
枯色乃天地可以触摸的火焰
蜡梅的香气是否能赋予病毒美德
我怀揣一颗浪漫至死的心
骑着自行车和夕阳撞了个满怀
一回头人世有着最后的苍凉
我喜欢这样平常的幸福
昨天在大堤上
看见一只黑羽白肚的鸟儿
兀自立在落光叶子的白杨树颠
它的活泼让我有了快乐
今天早晨
用牙膏把女儿喝茶的玻璃杯洗得锃亮
心里瞬间滋长喜悦
当我低头翻看手机屏幕
依然是冠状病毒占据
心情顿即黯淡下来
这个春天
这个春天
让所有的罂粟都开花
开成公鸡冠子红
让所有的恶尽悉
阳光下显现
一朵两朵
野生动物携带的
人类内心的病毒
让它们前赴后继地去死吧
映在口罩
白衣天使身上
更像鲜血
我知道
罂粟除了毒
更可以制作成一味
反思后的醒世良药
“二月，墨水足够用来痛哭”
窗外的黑仿佛真理被蒙蔽
那个用哨声惊醒黎明的人呢
在今夜，沉默就是最大的谎言
造谣者的光芒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他们说一颗星星落下
我说一颗星星升起
在尘埃中升起
在泪光中升起
梅花落
钤在白纸上的花瓣
比白纸黑字
更惊心
它太轻柔了
一呼一吸
就可以让之微微颤抖
不需要争论
是桃花瓣还是梅花瓣
是冬天还是春天
这胭脂色的美
是一个人肺部的咯血
手指上的漩涡
三瓣帝国的落花
它们不是谣言
是春天的哨声
让一个人的名字
明明白白地活着
雨在围困
雨把每个家庭围困得像一个孤城
它们还在增援
雨点密密匝匝
一圈一圈地包围这个国度
14天了，城不破
世界是一张新鲜的肺叶
被雨点打破、洗白
强有力地翕动着，在自愈
幸亏还有雨点打不湿的地方
我夜晚在床上听雨声
白天在房间里踱步、喝茶、举炊
雨点在窗外举着冠状戟
比围困房间里的人更焦虑
它们终会流进城市的下水道
电视屏幕里
白衣人冲进白色雨弥漫的大地
隔离在公园里的梅花开得依然灿烂
日子该红的红，该白的白
一些在走向凋零
一些在继续打苞
一如人世
我们都是隔离在家的梅花
一枝枝地伸出窗口
没有人赏
梅也寂寞
鸟儿在窗台
忙碌得像白衣人的身影
病梅在医院里
因干咳
开得更绯红
自愈，救治，努力开放
每个生命都憋足气
都不愿错过这一季
空无一人的大街
阳光流泻成一条金色的河
病毒像芝麻洒在阳光饼上
窗外的阳光黄酥酥的
病毒的小黑点洒在上面
就这样馋着
不敢咬
日常
喜欢把米坛子倒得满满的
喜欢一溜溜衣服拿到阳光下晒
喜欢烧一满壶开水
壶口溢出小瀑布
喜欢暖水瓶灌热水
听瓶塞弹落的声音
喜欢听青菜下锅“嗞嗞”
锅铲碰到铁锅“锵锵”
腾起一阵热雾
喜欢热水涮牙洗衣服
喜欢冲热水澡
肌肤冒烟
喜欢水温可以擒鸡毛鸭毛的热水袋
喜欢热茶热汤
更喜欢热情热意
古道热肠
喜欢往一场大雪倾一壶滚水
生命的冷
需要注入生活的温度
简介：许玲琴，70年代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第十届签约作家。曾在《诗刊》《星星》《绿风》《诗选刊》《长江文艺》《中国诗歌》《作品》《扬子江诗刊》《草原》《钟山》等期刊发表诗歌。诗集《琴的左弦》获2014年湖北文学奖（双年）提名奖。2015年入选湖北省宣传文化人才培养工程“七个一百”项目（文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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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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