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个跨洋卫星电话
■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李 维 周演成
除夕那天，湖北黄冈市黄州区人民医院的护士万雨薇（左二），和同事一起梳理病人情况。 李虹明提供
参与抗“疫”过程中，护士万雨薇感染新冠肺炎。正在远海执行任务的丈夫卢泽昭，为了鼓励妻子战胜病魔，为她录制加油视频。杨 捷摄
2月25日，在湖北黄冈市黄州区人民医院的病房里，100多个刚治愈的新冠肺炎患者正在隔离。隔着口罩仿佛也能看到微笑的万雨薇护士，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在万雨薇手机的通话记录里，12个陌生来电在她确诊后的12天里，每天出现一次。“虽然每次号码都是不同的数字、不同的归属地，但我知道，是他送‘特效药’来了。”
一
万雨薇口中的他，叫卢泽昭。从高中毕业互生好感到去年领证结婚，他们的“爱情马拉松”跑了8年。去年国庆当天，万雨薇在微信朋友圈晒出自己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并配上文字“国家分配的兵哥哥终于到货了。”
卢泽昭是南部战区海军某驱逐舰支队的一名舰艇兵。8年战风斗浪，卢泽昭从普通水兵成长为雷达班班长。时光飞逝，变化的不仅仅是军衔。“他不再是高中上课被提问时，脸会红到脖子的腼腆男孩。”万雨薇平静地说着，“这个冬天，他是我的太阳，虽触不可及，但时刻温暖。”
1月10日，万雨薇在医院值夜班时，她的岗位——重症监护室出现了4名不停咳嗽的病人。
上呼吸机、插管吸痰、高流量给氧……10多天里，尽管万雨薇和同事们拼尽全力抢救，几位患者的病情却并不乐观。当其中一位患者去世时，万雨薇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那天，万雨薇瘫坐在地板上。当寒气袭来，窗外隐约看到烟花散落时，她才意识到，那夜是除夕。紧了紧护目镜，万雨薇深呼一口气，爬起来，又朝重症监护室走去。
不久，万雨薇和几位同事相继出现了头疼、咳嗽、心跳加快等症状。后来，咽拭子检测结果出来了，阳性。想到那4位病人由轻症没多久就急转直下，万雨薇忍不住流下惊恐的眼泪。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崩塌了。
二
千里之外，太平洋上，南部战区海军某远海训练编队犁波破浪。作战室里，卢泽昭正盯着雷达屏幕。
突然，信号兵急匆匆告诉他：“家里有事，速回电。”卢泽昭脸色“唰”一下就变了。出海时，家里人不会主动联系他，除非是出大事。
编队启航以后，一直忙碌的卢泽昭在士兵餐厅看电视时，才断断续续得知家乡发生新冠肺炎疫情。但出于工作需要，他一直没有主动跟家里实时联系。
第一次通话颇为曲折。卢泽昭打不通万雨薇的电话，转而打给父亲。他这才知道，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当护士的妻子被确诊感染。
这时，母亲终于打通了万雨薇的手机。二老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默默地坐在一旁掩面而泣。隔山越海，卢泽昭终于听到了万雨薇的声音，但只是哭声。卢泽昭喊得越大声，万雨薇哭得越厉害。5分钟的电话，不断重复的只有声嘶力竭的“万雨薇！”三个字。
南海、西沙、印度洋、太平洋……去的地方多了，面前的海就小了。倚栏远眺，卢泽昭第一次觉得眼前的海是这么宽远。
三
思绪还在漫飞，舰政委罗晓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卢泽昭的身旁。他一把抓紧卢泽昭不停颤抖的手，“你越慌，你家属越紧张，在没有明显疗效药物时，信心就是最好的药。”顿了顿，罗政委继续说，“全国都在支援湖北，都在保护你的亲人，你要充满信心，给她战胜病魔的力量，帮助她安心接受治疗。”
经批准，卢泽昭每天能通过卫星电话与家属亲情连线，万雨薇也换了张能接通这个特殊电话的卡。
接下来的日子里，卢泽昭每次拨打电话前都会深吸一口气，“像刚追求她的时候一样，把想好的话题在脑中再过一遍。”从自嘲高中时老盯着她的背影发呆，到“吐槽”她非要在他的钱包里放快掉色的大头贴；从回忆两人唯一一次外出旅游时被淋湿的窘态，到带她去三亚感受大海的许诺；从调侃她第一次见到军舰时兴奋的样子，到赞美她戴上护士帽时认真的模样……每次挂掉电话后，万雨薇都会捧着手机感受余温。她说：“他的话，就是我的‘特效药’。”
从未下过厨的卢泽昭，向炊事员讨了本菜谱。万雨薇现在吃不下饭，便常用“正好减肥”来宽慰他。可卢泽昭怎么忍心让她因为生病而变瘦。他暗下决心，等回去了，就做饭给她吃。
那天夜里，因为胸闷，万雨薇又同往常一样坐着睡觉。“叮——”一段2分36秒的视频文件，经过一些技术处理，从太平洋传到万雨薇的手机上。打开一看，竟然是卢泽昭的“跨洋表白”。他显然是第一次面对摄像机，一身军装，坐得笔直，话也说得抖。可随着他回忆起两个人过去共同经历的事情，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卢泽昭越来越自然。
视频里，深情表白之后，卢泽昭还“花式”秀成绩。一次活动结束后，他个人被评为“铁拳尖兵”，他带的雷达班也被评为“最佳战位”。
那段简短的视频，让万雨薇在深夜里笑了又哭，哭过又笑，眼泪流到上扬的嘴角。那情景，就像是卢泽昭和战友们驶出雨区，见到了彩虹。
“老公，我的检测结果又是阴性，今天出院啦！”10余天后，电话那头传来万雨薇的阵阵笑声。
“隔离之后，我想再回医院，和同事们并肩战斗。”万雨薇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整个人显得生机勃勃、信心满满。
“加油！把疫情赶走后，咱们一起去武汉看樱花吧。”听到电话里万雨薇兴奋的声音，卢泽昭也十分高兴。
“我还想吃江汉路的热干面、糊汤。”万雨薇说着，不由自主地吸溜了一下口水。
“我都学会了，肯定比他们做得好吃。”卢泽昭宠溺地说道。
“兵哥哥可不能撒谎哟……”
电话那头，卢泽昭笑了。等见面了，她想吃什么，他一定都做给她吃。
责任编辑：胡光曲
